沾化冬枣树下的语文课
【来源:易教网 更新时间:2025-11-09】
沾化冬枣熟了的时候,学校门口的三轮车就多了起来。车斗里堆着红彤彤的果子,摊主不喊“甜”,也不说“正宗”,只把枣子往你手里塞:“你尝一口,不甜你扔。”
我班上有个男生,每次月考作文都写“我的家乡”,字数勉强凑够,内容全是“山清水秀、人杰地灵”。老师批注:“你见过山吗?你认识人吗?”他不说话,只把作文本折了角,塞进书包最底层。
后来,他带了一袋冬枣来学校。
那枣子不大,皮薄得透光,咬一口,脆得像踩在结冰的河面上,甜得不齁人,后味还带着一丝微酸。他没说“这是家乡特产”,也没讲“沾化有三千年枣树历史”,他只是说:“我爸凌晨四点上树摘的,说不能等露水干,一干就掉价。”
那天语文课,老师没讲《背影》,也没讲《故乡》,她把那袋枣分了,每人一颗,然后说:“你们写作文,不是写‘我爱家乡’,是写‘我看见了什么’。”
我们班开始改写作文。
有人写:“奶奶的枣树长在院墙角,树皮裂得像她手背上的皱纹。她总在枣子还没全红时就摘下来,说‘等熟透了,鸟就来啄了’。她把枣子晾在竹匾里,阳光一照,枣皮皱成小灯笼。她说,这叫‘晒魂’,晒过魂的枣子,人吃了不闹心。”
有人写:“村口老张头卖枣,不称重,按颗卖。他说‘一颗枣,一颗心,多给一颗,是情分’。我问他为啥不装袋?他说‘装袋的枣,人不认得谁摘的’。”
还有人写:“冬枣树不挑地。沟沿、坡脚、砖缝里都能活。春天发芽晚,夏天叶子薄,秋天结果密。没人施肥,没人打药,风一吹,虫子自己飞走。它不争阳光,只把根扎进最硬的土里。”
这些文字,没有“伟大”“神圣”“热爱”这类词,但读起来,像嘴里还留着那口枣的甜。
我们班的作文本,慢慢变了。
以前写“家乡”,总要扯到“母亲”“血脉”“灵魂”,现在写的是:
“枣树下,我爸的烟头一明一灭,他不说累,只说‘今年风大,枣子小了点’。”
“邻居家的狗,总在枣熟时蹲在树下,不叫,也不偷吃,就看着。我妈说,它懂规矩。”
“卖枣的阿姨,收钱时总多找五毛,说‘孩子上学用得上’。我没问她是不是真的缺这五毛,但我记得她手上的茧,比枣皮还厚。”
老师没教我们怎么写“情感”,她只是让我们蹲在树下,看枣子怎么从青变红,看人怎么从早忙到晚,看一棵树怎么在没人夸它的时候,照样结果。
期末考试,作文题是《我身边的普通人》。
全班没人写“科学家”“英雄”“名人”。
有人写卖枣的三轮车夫,有人写修自行车的老李,有人写每天五点起床给学校送菜的王婶。
他们的共同点是:
没说过“我为家乡奉献”,但他们的手,他们的汗,他们的沉默,早就把“家乡”两个字,写进了土地里。
沾化不是旅游景点,没有古迹,没有名人故居。它没有在教科书里被写成“文化重镇”,但它有四千多公顷的冬枣园,有十万户枣农,有无数个凌晨四点起床、踩着露水摘果子的人。
他们不讲大道理,但他们的日子,比任何一篇范文都真实。
后来,县里组织“家乡故事征集”,我们班交了十二篇作文。
评委说:“这些孩子没写‘我爱家乡’,但他们写出了‘家乡爱谁’。”
是啊,家乡不是用来歌颂的,是用来生活的。
你不需要知道沾化在哪,也能懂那颗枣子的滋味。
你不需要背过“落叶归根”的诗句,也能明白,为什么有人凌晨四点起床,只为赶在露水干之前,把最甜的那颗枣,摘下来,放进孩子的书包。
语文不是修辞的堆砌,是看见生活里那些没被写进课本的细节。
作文不是要你喊“我爱你”,是让你说出“我看见了什么”。
我们班的作文本,现在被放在县图书馆的角落,没人特意去看。
但每年枣熟的时候,总有人带着孩子去树下,摘一颗,咬一口,然后轻声说:“你尝尝,这味道,比试卷上的标准答案,更真。”
沾化不靠作文出名。
它靠的是,一个又一个孩子,在树下,学会了怎么用眼睛去看,用嘴巴去尝,用心去记。
而这些,才是语文真正的起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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