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新时间:2025-09-21
清晨的阳光穿过山间的薄雾,洒在一座坐落在边疆的小学操场上。木楼教室的屋檐下挂着几串风铃,微风吹过,叮当作响。一群孩子穿着不同民族的服饰,背着书包,沿着蜿蜒的小路走来。他们笑着、唱着,走进教室,开始一天的学习。这不是电影里的画面,而是《我们的民族小学》这篇课文为我们描绘的真实而温暖的图景。
这篇抒情散文没有宏大的叙事,没有复杂的修辞,却用朴素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充满生命力的教育图景。它讲述的不只是孩子们在校园里的日常,更是一种教育理想的投射:一所小学,能容纳不同语言、不同习俗、不同背景的孩子,他们在一起读书、游戏、成长。
这种团结与和谐,不是靠口号建立的,而是通过日常的共处、共同的学习生活自然形成的。
在教学这篇课文时,我尝试不把课堂变成知识灌输的场所,而是让它成为学生表达、想象和创造的空间。当读到“那鲜艳的民族服装,把学校打扮得更加绚丽多彩”时,我没有急于解释“绚丽多彩”的意思,而是问学生:“如果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,你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来上学?”问题一出,教室立刻热闹起来。
一个孩子说她会穿苗族的银饰裙,走起路来叮叮当当;另一个孩子说他想象自己戴着维吾尔族的小花帽,书包上还绣着葡萄图案。这些回答不是标准答案,却是最真实的语言表达。他们在用生活经验重构文本,也在用想象填补文字之间的空白。
语文学习的本质,从来不是记住多少词语解释或段落大意,而是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世界。因此,我在教学中始终保留一个原则:不替学生下结论,而是引导他们自己去发现。课文里没有描写孩子们上课的情景,这是一个“留白”。
我抓住这个空白,让学生们用自己的经历去填补:“你们觉得,这些民族小学的孩子们上课时是什么样子的?”
一个学生说:“他们一定坐得笔直,眼睛盯着老师,听得特别认真。”
另一个补充:“老师提问的时候,他们会争着举手,就像我们班的小明一样。”
还有人笑着说:“他们读书的声音一定特别好听,像唱歌一样。”
这些回答让我意识到,孩子们并不需要被告诉“应该”怎么理解课文。他们天然具备共情能力,能够从自身经验出发,推己及人。当他们描述“听得目不转睛”“积极举手发言”“读书整齐动听”时,其实是在表达对学习状态的认同与向往。这种认同,比任何说教都更有力量。
更有趣的是,在朗读“我奋力向峰顶爬去”这一句时,我邀请学生站起来,边读边做出爬山的动作。有的孩子弓着背,手做攀爬状,嘴里还发出“嘿哟嘿哟”的声音;有的则仰着头,眼神坚定,仿佛真的在征服一座高山。我顺势提问:“那你们觉得,爷爷是怎么爬山的?”
一个孩子模仿老人弯腰拄拐的样子,说:“爷爷虽然慢,但一步也不停。”
另一个孩子突然笑着说:“爷爷像只老猴子,爪子抓得紧紧的!”
全班哄堂大笑,但笑声中没有嘲讽,只有童真的联想与共情。
正是在这看似“不正经”的时刻,思维的翅膀真正展开了。我没有纠正“老猴子”这个比喻是否恰当,因为我知道,想象力的珍贵之处,正在于它不受逻辑的束缚。孩子们通过动作、表情、语言,把文字转化成了可感可触的体验。这种具身认知(embodied cognition)的过程,远比静坐听讲更能加深记忆与理解。
课文学完后,我布置了一个特别的作业:请你画一画你心中的民族小学。这个任务没有范本,没有标准,完全开放。结果令人惊喜。有的孩子画了三层木楼,屋顶上飘着五颜六色的旗帜;有的在操场上画了跳绳、踢毽子的孩子,连鸡鸭都跑进了校园;还有一个孩子在墙角画了一棵大树,树下坐着一位老人,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。
我邀请几位学生上台介绍自己的画。有意思的是,几乎没有人照着课文复述,他们都在创造新的故事。一个女孩说:“我们学校有间特别的教室,专门教大家唱各民族的歌。”另一个男孩说:“每天早上,不同民族的同学会轮流升旗,用自己民族的语言说一句祝福的话。
”这些话语里,藏着他们对多元文化的朴素理解,也折射出他们内心对包容与尊重的渴望。
接着,我引导他们把目光从课文拉回现实:“那我们的学校是什么样的?”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记忆的闸门。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分享:
“我们学校有棵大榕树,夏天的时候,树荫能盖住半个操场。”
“教学楼走廊上贴满了我们的画,每次走过都觉得特别骄傲。”
“我们班有个图书角,我捐了一本《西游记》,现在全班都迷上了孙悟空。”
这些描述没有华丽的辞藻,却充满了细节与情感。我鼓励他们把这些话写下来,不追求“好词好句”,只求真实表达。后来收上来的作文里,有写升旗仪式的,有写课间跳皮筋的,还有写老师批改作业时眼镜滑到鼻尖的。正是这些细微的日常,构成了他们对“学校”最真实的情感联结。
这样的教学过程让我深刻体会到:语文课不该是封闭的知识传递,而应是开放的意义共建。教材只是起点,生活才是课堂的延伸。当我们把课文与学生的经验连接起来,语言就不再是纸上的符号,而成了表达自我、理解他人的工具。
在一次教研交流中,有老师提出疑问:“这样自由发挥,会不会偏离教学目标?”我的回答是:真正的教学目标,不是让学生记住某篇课文讲了什么,而是让他们学会如何阅读、如何思考、如何表达。当一个孩子能用自己的画和语言重新诠释《我们的民族小学》,他已经完成了从“读懂”到“读通”再到“读活”的跨越。
我也曾尝试在其他课文教学中延续这种开放性。比如教《爬山虎的脚》时,我带学生去校园里观察真实的爬山虎,让他们用手摸茎须,用眼睛看叶脉,再回过头来读叶圣陶的描写,那种“茎上长叶柄的地方,反面伸出枝状的六七根细丝”就不再是抽象的文字,而是可触摸的生命细节。
再比如学《蟋蟀的住宅》,我让学生回家听夜晚的虫鸣,记录声音的节奏与变化,第二天在课堂上用拟声词还原“”的叫声。这些做法看似“不务正业”,实则让语文学习回归了它的本质——语言是用来描述生活、表达感受的。
当然,开放不等于放任。在鼓励自由表达的同时,我也注重语言的规范与逻辑的清晰。当学生描述学校时,我会提醒:“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?比如‘明亮的教室’,是什么让你觉得它明亮?”引导他们从笼统走向细致,从感受走向描述。这种引导不是限制,而是帮助他们在自由中建立表达的结构。
教育的最高境界,是让学生感觉不到被教育。当他们在画图、表演、讨论、写作中自然地运用语言,语文能力就在潜移默化中生长。这让我想起一位教育家说过的话:“最好的教学,是让学生以为自己在玩,其实他们正在学习。”
回到《我们的民族小学》,它之所以动人,不仅因为描写了边疆孩子的学习生活,更因为它暗示了一种理想的教育状态:在这里,差异被尊重,个性被允许,每一个孩子都能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学习。而作为教师,我们的任务不是塑造统一的“标准答案”,而是为这种多样性提供生长的土壤。
所以,当我看到学生笑着模仿“老猴子爷爷”时,我没有制止;当他们把民族小学画得五彩斑斓甚至有些“离谱”时,我没有纠正;当他们用稚嫩的语言讲述自己的学校时,我认真倾听并鼓励记录。因为我知道,这些看似“不完美”的表达,恰恰是思维最活跃、情感最真实的时刻。
语文教育的终极目的,不是培养会答题的学生,而是培养会思考、会感受、会表达的人。当一个孩子能从一篇课文出发,联想到自己的生活,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故事,他的精神世界就已经开始独立生长。
让我们少一些“你应该怎么想”,多一些“你觉得怎么样”;少一些标准答案的灌输,多一些开放问题的激发。也许,真正的教育就藏在那一声笑声里,在那一幅涂鸦中,在那一段笨拙却真诚的文字里。
课堂不必总是安静的,学习也不必总是严肃的。当我们在语文课上允许孩子笑、允许他们动、允许他们说“爷爷像老猴子”,我们其实是在说:你的想法很重要,你的感受值得被听见。
而这,或许就是教育最温柔的力量。